“晚上好, 您也還沒有睡嗎？”

緊張的心情不過是稍縱即逝，千尋低聲問道。自己遇上的是中原中也而不是其他什麽人，這多少讓她感到放松了些。

“嗯。聽到了一點聲音, 所以出來看看。”隨性地倚靠在樓梯旁邊的木質欄桿上，中原中也又向著浸沒在陰影中的一樓瞥去一眼。

客人們的房間都在二層, 但她的房間和中原中也的房間恰好分散在走廊的兩側位置, 所以千尋還以為晚上不會再遇見他了。或許是夜裏人的懷舊感更容易被勾起來，在對方把目光撇開時, 千尋悄悄又動了動鼻子。

屬於前任飼主的味道聞起來竟然比以前還要更濃一點, 也許是她的嗅覺又變好了？除此以外, 走廊上還有淡淡的酒味。

雖然中原中也是喜歡酒的人，但也只有在工作結束後的閑暇時間裏才會飲酒。更何況他還穿著白天的衣服，怎麽看也不像是剛從下面上來的樣子。

就算是異能力者, 要從那裏迅速跑過來，期間還換了一套衣服……倒不是說不可能，只是對他來說也沒有什麽必要。

千尋回想著自己在房間裏透過窗戶看到的那一幕, 確認那絕不是因為她精神衰弱而出現的幻覺。那個白色的影子看起來非常纖細，更像是女性, 但是除了原本就在宅邸裏的女傭, 這次來的客人裏，身形差不多的女性就只有她和富間小姐了。

……果然還是某一位傭人吧？

“我不太睡得著, 正好肚子又有點餓，所以準備下樓去廚房看看。您說的聲音是什麽聲音呢？我好像沒有聽見。”準備下樓察看情況的千尋隨便為自己的行動找了個借口。

“可能是老鼠的聲響吧，幾分鐘前那個聲音就已經停了。”藍色的眼眸在深夜裏仍然明亮，中原中也側過臉, 表情不知為何有些冷冽。出於某些考量，他主動開口問, “有什麽其他需要的話，還是找管家比較好吧？”

“畢竟現在也過了十二點，我想管家可能也已經休息了，這也不是什麽麻煩事。”

“底下沒有開燈，既然你要下去，我也和你一起好了。”聽到她的回應，中原中也從善如流地說，他抱著手臂走到千尋身邊，似乎在等她邁步往下走。

……？

這只是個紳士的舉動，但那是中原中也哎。搞不清楚前任飼主怎麽會這麽做，其實並不怕黑的千尋腦海裏瞬間冒出很多不太美妙的猜想，比如她被發現了，或者對方在懷疑她有問題，可等她擡頭和中原中也對上視線後，這些猜想都被她用狗狗拳打散了。

——但那是中原中也哎！！！

不好意思地應下他的話，千尋的腦子還有些暈乎乎的。誰讓她就是萬惡的外貌協會呢，以前她就在心裏把中原中也當做最漂亮的紙片人，這回當面被他蠱了一下那還得了。

然而乖乖往樓下走的千尋也很快就停住了腳步，就在她停下時，站在她左邊的中原中也同樣皺了皺眉。才走下樓，他們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不算很濃，但是存在感很強。

聞到這種味道的千尋只覺得鼻子不太舒服，止不住地想打噴嚏，她用手掩住了口鼻。旁邊已經猜到這是什麽氣味的中原中也只是緘口不言，眸裏的光隱隱翻起些許晦暗來。

入夜後，公館一樓幾乎就是全黑的了。傭人住在二樓另一側的房間內，主人的寢室又在更高的樓層，一樓便沒有留燈。千尋試著按了墻壁上的開關……沒有反應，可能是直接把一樓的電力總閘拉掉了。

就算是出於節約考慮，也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吧。千尋心裏這麽腹誹著，還是走在了中原中也前面，時不時用手去摸索周圍的墻壁。循著白天的記憶，她就這樣領著中原中也緩慢地向廚房的方向走去。

安靜地相伴而行幾分鐘，認為自己距離目的地已經不遠，千尋又一次伸出手準備去觸碰右手邊的門看看自己有沒有找對路。在黑暗中，中原中也卻忽然牽住了她的手。

與其說是牽住，對方似乎原本是想牽住她的衣服一角或者手腕，只不過在黑暗中巧合地握到了她的手。

這個小意外讓兩人都沈默下來，千尋就很少與男性有肢體接觸，手上陌生的溫度讓她在感到無措的同時，不知為何也開始心跳加速了。

想到這是自己的前任飼主，她勉強讓自己那顆明顯反應過度的小心臟慢慢平覆下來，留下來的便只剩下面頰上一片朦朧的熱意。

無意間做出了逾越的舉動，中原中也第一反應就是想松手再說一聲抱歉，但他做這個動作也是為了制止對方，中原中也遲疑了兩秒，沒能抓最佳的時機松手。

被他牽住的女孩子像是受了很大的驚嚇，雖然沒有試圖把手抽回去，手指卻都緊張地蜷了起來。可能是自己這個行為給對方帶去了不安，也讓她把自己當成利用環境對女性下手的低劣男性了吧。

“我不是那個意思，抱歉。我看到門上好像有什麽東西，先別用手碰比較好。”他把臉扭到另一側不看她，口中略顯生硬地說。

耳朵根都開始發燙的千尋完全不敢把目光落到對方身上，生怕被他看出了自己掩蓋不住的羞赧而對她敬而遠之，至於為什麽會害羞，她自己也不知道。

以前中原中也又不是沒有捏過她的爪子，自己都是腦補了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啊，這豈不是和真的變態沒有兩樣了嗎？千尋難為情地想。在中原中也說完後，她就觸電般猛地松開了與對方交握的手，“啊、嗯……好的。”

“情況好像不太對，註意一點。”其實也無暇顧及對方的反應，迅速將自己心裏和言語中不太自然的部分壓下去以後，中原中也平靜地補充道。

仿佛在應和他的話，一樓走廊上的頂燈忽然閃了兩下，徐徐地亮了起來。然而千尋此刻卻來不及再考慮自己的臉上是不是洩露了太多秘密，往側面的門上看過去時，她輕飄飄的心情迅速沈了下來。

門上用尖銳的金屬鉤掛著一個特殊的裝飾品，白天參觀時他們顯然都沒有見到過這個東西。像是軟爛的某些組織被強行糊成一團，千尋仔細看了幾眼才分辨出來，那是一張血淋淋的、屬於人的臉皮。

……這回是真的要感謝她的前任飼主了。

假如說最開始，哪怕就在幾秒前，千尋在兩人獨處的情境下還有空去東想西想，此刻她的大腦可以說是完全空白的。要是她的尾巴還在，現在可能也會被夾到腿中間了。

她倒不是那麽害怕眼前血腥的場面，主要是中原中也就在她身邊，所以她不怕。但千尋也著實是在燈亮以後，被忽然發現就懟在臉旁邊的限制級jump scare給嚇了一跳，想到自己差點就要伸手去碰這個東西，她就止不住地犯惡心。

哪怕現在的自己也挺能打的，有以前的習慣在，千尋還是嗖一下就縮到了中原中也身後。她沒有尖叫，就是像小狗一樣警惕地勾著腦袋打量那張臉皮。考慮到這個場景可能會給女性帶來的沖擊，她的舉動倒並不顯得那麽突兀了。

“你的嗅覺很好吧？”

沒明白中原中也這麽問的意思，千尋老實地回答，“比起其他人，應該還算不錯？”

“那股氣味，我覺得大概就是這個東西發出來的，能再確認一下嗎？”他頓了頓，“也不知道氣味怎麽會散的那麽開。”

“好的……”千尋答應下來後才回過神來，啊，他剛才是讓她確認？那是要怎麽確認？她的眼裏透露著懵逼。又看了一眼門上非常精神汙染的人皮，千尋咬咬牙，還是僵著身子湊過去聞了兩下。

如果說最開始這股刺鼻的氣味還是漂浮的圍繞在他們身邊的，對這張人皮來說，那就和腌入味了沒多少差別，小狗鼻子受不了這種委屈，味道剛進來，千尋的生理性淚水就被逼出眼眶了。

而中原中也雖然說是那麽說了，但他也沒想到千尋會這麽勇。對上對方淚眼朦朧卻仍然明亮的烏黑圓眼，他楞了楞。

那雙眼睛給他帶來的既視感又讓他想要撇開臉，但中原中也控制住了自己這麽做的沖動，他從口袋裏掏出手帕遞過去。

“對不起，我其實只是想讓你聞一下這個地方的氣味是不是比其他地方更濃，不是說那張……你沒事嗎？”他面露尷尬地問。

“好難聞。”千尋吸了吸鼻子，並沒有意識到因為受到了刺激，在自己發出的聲音裏還帶著點近似於哭腔的含糊鼻音，以至於聽起來像是在和別人撒嬌。她問，“這到底是什麽味道？”

中原中也又有幾秒鐘的不自在，他摸了摸鼻子，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但又不知道該看什麽別的地方好。要說和他關系比較親近的女性，那大概還是紅葉大姐，但尾崎紅葉怎麽都不可能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

他心不在焉地回答，“應該是某種化學藥劑，也可能是防腐劑。”

就在他們聊天的過程中，右邊又有腳步聲傳來，兩人默契地轉頭去看。這回來的是他們都很陌生的人，那是攝影團隊裏一個年紀偏小的卷發男生。

雷聲雖然低下去了，但還是有駭人的作用。在半夜裏被驚醒過來後，身為攝影團隊內二把手的淺島修二感到有些口渴。

都這個時間了，他也不準備使喚館內的傭人，人家估計都睡了，再把人家叫醒那得多不道德啊。於是在披好衣服後，他就自己往樓下走。

房子裏是噴了消毒水嗎，這味道聞起來好嘔……啊，廚房大概是在這個方向吧？

拐過一個轉角，他又打了幾個哈欠。結果還沒走到廚房門口，淺島修二就望見客人中那位據說年輕有為的實業家正和一個女孩子在交頭接耳說著什麽——他記得他們也是今天來的客人吧？

然後他轉移視線，看到了掛著臉皮的那扇血漬拉忽的廚房門。

困意都被嚇跑了，臉也迅速白成了和墻面差不多的顏色。在過度驚嚇之中，淺島修二張開嘴，發出了一聲足以貫穿整棟公館的尖叫。

遭了，不知不覺和中原中也聊起來了的千尋感到自己的右眼皮跳了兩下……這不是顯得他們很可疑嗎。他們兩個，剛才都忘記要被嚇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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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以為這章能進破案環節寫死神小學生，結果他們之間的戲份有點多竟然沒寫到，下章一定。

感覺在兇案現場聊起來又沒有人負責尖叫，這和臉上寫著“我有問題！”也差不太多了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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